佝偻的背影融进昏暗里,像一道移动的阴影。我放下沉重的器材箱。房间很干净,
干净得像没人住过。只有一张床,一个衣柜,一张桌子。像一间牢房。我走到走廊尽头,
推开那扇门。画,就立在靠窗的画架上。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,给它镀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。
《向日葵花田里的背影》。它就在那里。安静地,等待着。———我开始工作。
搭建临时工作台,摆放试剂、溶剂、画笔、刮刀。那方古砚,被我放在右手最顺手的位置。
墨色沉滞。像一只沉睡的眼睛。我先处理画布边缘的霉斑。棉签蘸取特制溶剂,轻轻擦拭。
很顺利。没有任何异常。看来在博物馆那次,果然是幻觉。我稍微放松了些。接下来,
是修复画面右上角那片被水渍晕开、颜色发暗的云层。或者说,是“雨云”。
我调配着清洗剂,用极细的笔尖,一点点溶解、剥离那层浑浊。很小心。
像外科医生在清理创口。忽然。我停住了。一股味道。一股尖锐的、陌生的味道,
毫无征兆地窜进我的鼻腔,直冲舌根。不是溶剂刺鼻的化学味。
是一种……带着咸涩的陈旧水汽味。像阴雨天,废弃铁皮屋瓦上流淌的雨水。
又像……干涸了太久的眼泪。我猛地皱眉,下意识地吞咽。那味道却顽固地黏在舌根,
挥之不去。我放下笔,拿起旁边的水瓶,灌了好几口。没用。那诡异的咸涩味,
仿佛是从我身体内部弥漫出来的。我盯着画上那团被我正在清理的雨云。
一个荒谬的念头升起。是它在作祟?不可能。我立刻否决。物理世界,没有这种玄学。
大概是老宅空气不流通,霉菌孢子影响了我的嗅觉和味觉。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,
翻到空白页,冷静记录。【时间:入住首日下午。】【现象:清理画作雨渍区域时,
口腔内出现强烈咸涩感。】【初步推测:环境中霉菌或未知过敏原引发的感官错觉。
】写下这些理性的文字后,我心里踏实了些。错觉。只是错觉。———第二天,
我决定挑战那片向日葵田。调色。镉黄,那不勒斯黄,一点点土黄提厚重感。...